- 卷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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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五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四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於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後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郭注化谓顺世而不系於彼我顺物而畅物情之变然也情变未始有极无根无门忽尔自然故莫见唯无生无出者能覩其门而测其根我所不知物有知之者用物之知无所不知独任我知其知寡矣今不恃物以知而自尊其知则无不然非大疑而何不能用彼则寄身无地自谓然者天下未之然也
吕注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是而卒诎之以非与孔子同然知或未止乎其所不知则所谓是者固未定又安知今之所是五十九非也夫物生而莫见其根出而莫见其门则知之所不知者乃万物之所由生出也而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至其知之所不知则常恐其虚而莫之恃每至望崖而反其为疑也岂不大哉已乎已乎且无所逃言若此者终不可与有而其身之不能容也虽今所言为然未知其果然耶使人忘言以契之
疑独注夫人自幼至老新故相代处造化中不觉其迁伯玉能顺化日新未尝不始是而卒非未知今之谓是非五十九年前之非也物生之根即天地根物出之门即玄牝门二者皆本於谷神其源一也知之所知智者之事知所不知圣人之事知尊其智而不知尊其圣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言不如止其取舍之心万物於造化无可逃之理我以为然彼或不然是非之所以起各任其然则当矣
碧虚注化化不停交臂已失世之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侔於我者也世之去非者非去邪曲也去忤於心者也侔我者未必真是忤我者未必真非故有始是卒非之叹五十九固今之是今若悟非乃知昔之未是知其是之未是惟莫之是者无非故至是无非至非无是夫虚无恍惚至道之根淡泊寂寞衆妙之门此万物之所生出也人之所知出乎不知因其不知而後知也不明此者岂不大疑乎世事糺纷日新其变知与不知莫如止也所知者人事不知者天理人事有为是非莫逃天理无为安逃哉若以已所知而谓之然则衆谓之不然者亦多矣然乎言未必然也
鬳斋口义年六十而六十化一年之见胜一年也又安知六十岁之是便为是耶物生必有根其出必有门但人不见此是其不可知者凡人知其所知而不知其所不知以为至矣此大惑也无所逃谓自然而然不知之知通古今彻上下何处无此理如何逃得与乎皆疑辞
明有所易谓之变暗有所易谓之化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谓人处世间其形容知识能解亊为?造物暗易而不知未尝不始是而卒非也及耳顺之年更事既久庶乎是非可定物理可明然犹未知今之所谓是非五十九年之非也此言物变无穷事变无穷人心之变亦无穷三者交相化而古今成焉得失着焉亊融理定是非乃审然犹未知後世之公论何如也人阅人而成世事更事而成化若蛟蛇野马之过不知其几而吾之至灵贞常者固未尝变也人而知此死不足以动其心矣物之生死出入有根有门而人不见者皆知尊其所知以为已能而不知恃其所不知而後能知信能知其所不知则万物之根门可覩矣其生死出入理之常然化与不化与之俱化则亦何惑之有盖人生所知所能特其不知不能中万分之一耳圣人亦不能尽夫知能又岂能逃乎物化哉虽然吾今所言以为是者亦未知其信然否也凡圣贤论化皆有不可指定之辞乃其不可致诘之妙此所以为化
仲尼问於太史大弢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躭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鰌奉御而进所抟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於故墓不吉卜葬於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郭注灵即无道之谥男女同浴此无礼也以鰌为贤而奉御之劳抟币而扶翼使不得终礼此所谓肃贤也币者奉御之物欲以肃贤?其私慢灵有二义亦可谓善故仲尼问焉子谓蒯瞶言不凭其子灵公将夺汝处也夫物皆先有其命故来事可知是以凡所为者不得不为所不为者不可得为而愚者以为为之在已不亦妄乎徒识已然之见事未知已然之出於自然也
吕注大弢伯常骞则以人论之狶韦则以天论之以天论则虽名諡固非人之所能为也
疑独注是三人皆为太史官故仲尼问之灵公饮酒湛乐亡也田猎毕弋?也得諡为灵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言灵即无道之諡谥法乱而不损曰灵伯常骞曰公与三妻同浴史鰌奉御而进使之搏币扶翼而出以其能敬贤所以諡灵也狶韦曰公死卜葬沙丘掘得石椁铭曰不凭其子灵公夺而埋之言天理不可凭此地本属灵公之父反为其子得之则公之为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此
碧虚注諡法乱而不损曰灵又德之精明曰灵其灵素定諡自符合若以俗情料方外幽冥之理何足以识之哉
鬳斋口义卫君所为如此諡之为灵何耶言未足以当其恶也奉御犹今言召对抟执贽见之币公使人扶翼之言有礼也沙丘古人葬处石椁先有灵公之名则生前已定人何力焉不凭其子言子孙不可托此地为灵公所得也
灵之为諡可善可恶故夫子问於三人大弢答以唯其如此所以如此则灵为无道之諡明矣伯常骞曰公与三妻同浴无礼孰甚焉及贤臣奉御而进使人抟币扶翼而出之币谓奉御衣物是於人欲炽然之中天理一毫之善未至全泯则其谓之灵几可以善言矣狶韦曰公卜葬而得石椁之铭昭然灵公之諡冥符千载其所谓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之义同处父之椁滕公佳城莫非前定至於名諡亦岂偶然但当尽人事以应天理其諡号美恶则系乎生前之所为在人不可不谨諡法始於周公以一字示褒贬亦严矣哉不勤成名曰灵古之人主不善终者有灵若厉之号至於达人大观善恶两忘去求见在等无滞迹无爵无諡翛然顺化使人无得以议其否岂不混成尽美善哉三人各一答首言其不道次言其敬贤後言天理一定以迹论之不无优劣卒不逃天理之一定耳
少知问於太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太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以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系马於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於大泽百材皆度观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太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於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隂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郭注大人无私於天下天下之风一也自外入者大人之化由中出者民物之性性得正故民无违心化至公故主无所执所以能合丘里并天下一万物夷羣异也殊气自有故能常有若本无而天赐则有时而废矣殊职自有其才故任之耳非私而与之文者自文武者自武非大人所自赐若有由赐则有时而阙矣岂惟文武能凡性皆然名止於实故无为实各自为故无不为时世有变无心者顺之於此为戾彼或宜正於此或差於彼各信所施不能离也比于大泽大山之无弃材合异以为同也言丘里则天下可知有数之物不止於万况无数之道谓道而足耶通物无私强字曰道所谓道可道也名已有矣将无可得而比耶名之辩无不及远矣故谓道犹未足必在乎无名无言之域而後至焉
吕注合姓名为丘里异为同也散丘里为姓名同为异也非如一家之言异不能合同不能散也百体莫非马指之不得马立百体而谓之马譬大人不以其大全观之则所谓大者亦不可得比以丘山江河所以为大之至也故自物观之万物莫不备於我则自外入者有主於中而不执有万而无所容也自我观之泛乎其为万物游则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周行而无不徧也天之於四时不因其固有而赐与之则功有所不备而岁不成矣君之於五官不付之衆为而我有之则知有所不周而国不治矣文武殊才万物殊理其为不赐不私亦若是而已无私故无我无我则莫有名之者无名故无为无为则无不为矣时变无停祸福无常有拂有宜善或为妖也物情各殉殊面不一有正有差正或为奇也物理不齐如此道者所以公之未始容心趋舍於其间比於大泽大林无不备观乎大山木石无所分此之谓丘里之言道本强名则谓之道不可以为足也凡物无穷万不足以尽其数而期以万者以数之多者称之天地形之大隂阳气之大道者为之公则非形非气故无名也名不足以尽道而名之曰道亦以其大者称之本无名而以名称之则已有矣乃将得於无名者比哉若以谓之道者为道是犹认狗以为马也
疑独注十家为丘二十家为里丘里者合十姓百名以为风俗而不知合并天下以为公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则道愈离而物愈乖矣指马百体而不得马立马百体而谓之马散合为异合异为同也丘山积卑江河合流以喻大人合并天下以为公唯其公也故自外入者中有主而不执不执则能通由中出者外有正而不距不距则能行是以不私而天下一不赐而万物成四时气殊天不赐故岁成五官职殊君不私故国治以至文武殊任万物殊理君道不私故德备而无名不赐则自成蒙泽而不谢不私则自正功成而无报也大道无私於物故无名无为无为则物各自为而无所不为矣时世有变祸福倚伏拂者或以为宜殊面异向也正者或以为差各执所见也比于大泽异材而同用大山异植而同坛此合异以为同而未离乎有形有数是之谓丘里之言天地隂阳形气之大者道为之公皆因其大而号之也若此者已有矣其小大贵贱乃将得比之哉
碧虚注周礼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合十姓百名之异为一丘一里之俗或散一丘一里之俗为十姓百名之异亦犹离马之百体曰头尾眼耳合其头尾眼耳緫曰马也此即公孙龙离坚白合同异之旨山积衆石河合百川大人合并郡国以为公分之则楚越有异并之则风化一同亦无异乎丘里之合散也外入者事中有主则亊不滞中出者理外不邪则理自远炎凉气殊天任之而不赐故岁功成工虞职殊君委之而不私故天下治文武材殊大人任之而不赐故德业备动植理殊道生之而不私故无名也物物自名非道强名之物物自为非道强为之道无所为故能无不为也冬春之代谢皇王之浇淳於此为祸为戾於彼或为福为宜比乎大泽衆材大小皆中法度大山木石精粗皆同一坛所谓丘里之言亦若是而已大道无极物亦无穷今据多而号之曰万若物止於万则道亦有极何足以称象帝之先大道合并形气而为公强名曰大字之曰道既曰大道已有之矣安得与未始出其宗者比哉鬳斋口义聚井为丘聚丘为里里中十姓百名人物虽异风俗则同合异为同之喻丘里之言者公一里之言也合异以为同万物同一理散同以为异万物各一理合百体以为马体上无马名立其百体谓之马也合并以为公合万物之异以为同也有主而不执执则非自然正者万物之理出乎胷中其理与物不相距则无同异矣不赐不以为功万物殊理大道合之以为公故无得而名也淳淳流行貌倚伏无常或有所拂而为宜塞翁失马之类人自殉之心如面之不同有所正则拘执反或失之譬大山大泽木石之材皆中度可用合异以为同也称物数而为万总形气为天地隂阳道者为之公皆以其大者言之耳虽已有道之名岂可以此相比哉
凡一丘一里之间必有年德之尊者考衆情而立论如所谓月旦评及各有里谚流传以记其风土事物是谓丘里之言合异以为同也共出丘里而有少长贤愚贫富得失之不齐同而异也天下之大起於丘里道之大贯於事物散同而为异犹指马之百体合异以为同立百体而谓之马也言之则有合散冥之则归混同理有至极不可容声矣丘山积卑江河合水大人合公亦不外乎此理盖能合丘里而得宜则合天下之物情亦犹是也在乎公之一字而已道经云公乃王王则天下之所归往安得而辞哉故自外入者学也君子之学主乎道主乎道则物无不通由中出者思也君子之思正乎理正乎理则物无所距犹四时殊气而成岁五官殊职而成治总归乎大人之德备以阐大道之无私又恶可得而名焉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此理之必至然而时有变迁机有倚伏有以所拂而宜者有以所正而差者皆由自殉己情故不免於殊向譬大泽之百材合而为匠石之用异而同也大山之木石散而为天下之用同而异也若冥理而归於道复何同异之辩哉夫道之为名不足以尽道物数称万不足以尽物各以其大者言之耳形之大者天地统之气之大者隂阳统之道又以统天地隂阳其大讵可量乎然既有道之名则不可与无名者比所以至人之道行乎无名故天下莫得而名也是章类齐物论之谈有无生死此则颇关治道又翻出丘里之言一段立说愈奇制名寓意谓至公而能和天下则少知者所当究问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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