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眞经义海纂微卷一百四
    宋 褚伯秀 撰
    杂篇天下第二
    不侈於後世不靡於万物不晖於数度以?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悦之为之太过已之太循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鬬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於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墨子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槖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风栉疾雨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後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为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忤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後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後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也才士也夫
    郭注勤俭则瘁故不晖然财有余故急有备太过太循不复度衆所能也物不足则鬬令百姓勤俭有余故以鬬为非不怒但自刻既自以为是欲令万物皆同已先王则恣其羣异然後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毁古礼乐嫌其侈靡物皆以任力称情为爱今以勤俭为法而为之太过虽欲饶天下非所以为爱也独成墨子道而非道德不类万物之情其道觳而无润使人忧悲难行不可为圣人之道圣道使民各得性之所乐则天下无难矣故王者必合天下之欢心而与物俱往墨子徒见禹之形劳而未覩其性之适谓自苦为尽理非其时而守其道所以为墨於墨之中又相与别巨子最能辩其所是以成其行皆愿为之主以系其业意不在侈靡而备世急所以为是为之太过则非乱莫大於逆物而伤性故为治之下为其眞好故圣贤不逆也但不可以教人求之不得世无其辈枯槁不舍所以为真好才士而已非有德者也
    吕注先王之治至於声名文物之大备则不侈於後世不靡於万物不晖於数度非其常然也以?墨自矫所以备世急古之道术有在於是夫道所以体常而尽变墨子特见其备世之急遂以为常所谓得一而察焉自好非可与人同也自作为非乐至博不异皆为之太过已之太循者也先圣礼乐有节丧葬有仪今乃生不歌死不服不同先王毁古礼乐其俭薄如此非特不爱人亦不爱己矣墨子本以泛爱兼利为心而不察人之不堪甘其苦而为之以约失之者鲜则未败墨子道也哀乐人所不免先圣为之节文墨子使之歌而非歌哭而非哭是果人情乎生勤死俭使人忧悲古之道术虽有在於是而墨子为之大过不可谓圣人之道已虽能任奈天下不堪何其去王道远矣昔禹遭洪水其劳至於此所谓备世之急者墨子以为常然则非也夫勤劳备世之急则是为之太过天下不堪其行即非将使後世学者自苦以相进而已勤俭固难为而墨子优为之真天下之好求之不可得可谓才士也夫
    疑独注大道既丧诸子继出有若墨翟滑?者有若宋鈃尹文者其终若惠施之徒相辩以数千言庄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墨教勤苦俭薄以逸乐侈靡为非故使数度不晖而以?墨自矫足以备世之急而财用有余故墨翟之徒闻风而悦终为之则太过终已之又太循生不歌故为非乐以节用为道故死无服其道使人各足而非鬬自刻故不怒好学而使物同己故博不异生勤死薄毁古礼乐不与先王同也自黄帝有咸池至周公作武明其生不歌之非自古之丧礼至士再重明其死无服之非未败言其终於败也使歌而非歌哭而非哭是果类乎言独谁成墨而违万物之情变也其道大觳使人难为其去先王也远矣盖先王与民同患其道本诸人情非期於难行欲使天下皆如己也昔禹湮洪水决江河亲操槖耜沐雨栉风其劳形天下也如此後世效之以自苦为极夫禹之道非墨也流习之弊则有所谓墨相里勤至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分别同学而异趋也以辩相訾以辞相应以最能辩者为圣人愿为之尸冀传业也墨子之勤俭备患则是过於自苦则非言乱则居其上论治则居其下真天下之好求其比类不可得墨子才近禹而道远於禹所以不能无弊止於一墨而已
    碧虚注墨氏之教不侈靡不晖耀勤俭厉已捄世之急但俭啬太过已能循而衆难遵非乐节用生忧死薄可谓大拂人情然而泛爱近仁兼利近义非鬬近礼不怒近知又好学而广尚同则亦异乎流俗也其与先王不合者毁古礼乐为特甚自咸池至作武及棺椁之重数皆古礼乐也墨子则生不歌况丝竹乎死无服况珠玉乎以此自行固不情以此教人亦太忍终不免倍谲无伦之弊人之歌哭笑乐发乎本情今一切非而去之与世情不类矣枯觳无润使人忧悲衆皆不堪而墨子独能任既不合天下之情去王道远矣墨子宗禹勤俭故称其治水之功九涤天下之川谓九州之川涤除无壅腓无胈至置万国皆载其粗迹末造妙本而後世效之以自苦为极至有割肌肤断肢节以儌福者此又学墨之弊也相里勤之徒未败墨子道者也以辩博论大者为师遂至清谈好胜之弊以勤俭备急则是以忧苦教人则非後世效之乱之上也治何望焉然而好学勤笃无对於天下强学立志教侔仲尼亦才士之美者也但所行失道德之正耳
    鬳斋云不教後世以侈故不饰丽万物不以礼乐度数为晖华拘束其身以矫世欲天下之用有余主於俭以足用言世人以衣食不足故致争乱也後之学墨者遂抑遏太甚非乐节用墨子篇名以鬬争为非不以怒为道博不异者广其?而上同教人爱己两失其道不近人情故曰不类大觳犹大朴其行难为也逆天下之心而墨子犹安之既不合人心非可以王天下墨子称道至形劳天下也如此述禹之功绩九读同鸠鸠而杂治之奇偶本异而曰不忤此强辩之辞巨子墨学之大成者求之不得言无复有斯人虽极其枯槁而为之不止可谓豪杰之士矣
    不侈靡於万物不晖耀於礼仪勤谨节俭以备世人之急此禹行之见於世者墨翟滑?闻风而悦遂至为之太过而勤苦难行体之太循而枯槁无类作为非乐节用以教天下生不歌死不服即非乐节用之见於行者也泛爱所以兼利非鬬所以不怒亦不失为贤厚也好学务博觊人同己则心犹好胜未能克去其私至於毁古之礼乐则非独悖乎圣典亦拂天下哀乐之情强民以难从人已俱不爱矣由是知墨子之道终於败不可行於天下後世也当歌不歌当哭不哭其於人情不类矣生勤死薄苦觳忧悲逆物情而人不堪其去王道远矣墨子又称夫大禹治水之功勤劳若此使後世学墨者必以自苦为极而欲力扶其教殊不知禹当洪水之变父殛而功不成是又变中之变遂刻苦捐躯嗣成厥绩非可以为常也以处变之迹施之於常无异病已而鍼炙徒增疮痛不知孰甚焉相里勤之徒又称别墨争相訾辨推其业成者为圣人巨子犹儒家云硕儒皆愿继其後至今不决此自是一段言当时墨学之中又有分别墨翟禽滑?再续前话其为人之意则是教人自苦则非致乱则居首致治则下术也然而墨子真性所好天下莫及卒以立教於当时固非圣人之道亦可谓才士也夫昔孟子辟杨墨以为非圣人之道峻辞而力拒之若不共戴天者有以见卫道之功南华又详述墨氏之行事与其源流申言其疵弊而不废其所长可谓公论而存恕议不及杨氏意在其中矣墨学大禹杨学老耼皆出圣人之门学有所偏耳犹师商同学於夫子有过有不及此杨墨之芽蘖也故学不可不谨
    不累於俗不饰於物不苟於人不忮於衆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宋鈃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胹合懽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见侮不辱救民之鬬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日夜不休曰我必得活哉图傲乎救世之士哉曰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以为无益於天下者明之不如己也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郭注忮逆也毕足而止不望有余华山上下均平以表其行别宥万物不欲令相犯错强以其道胹令合调令和二子请得若此者立以为物主见侮不辱以活民为急救鬬寝兵所谓胹调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胹调之理然也见厌强见所谓不辱不因其自化而强慰之则其功太重请置五升之饭明自为太少也宋鈃尹文称天下为先生自称弟子日夜不休以为民谓民亦当报已图傲乎挥斥高大之貌不为苛察务寛恕也不以身假物必自出其力无益於天下者已之所以为救世之士其行适至是而止未能经虚涉旷也
    吕注不为俗所累不求饰於物推诚以及人在丑而不争愿人安养而不求余其心有不然则以为垢而洗之是以此白心也夫物之纷争由於交侵而苛急别而宥之乃所以息纷争而愿安宁之道心之为物无所不容则宜无所争也二子语其容而行之以胹合欢以调海内是谓心之行欲置之为主推而宗之自见侮不辱至强聒不?此所谓调胹之道古之道术虽有在於是然为人太多为己太少此二子所以不合於是言我日夜不休以救世人人必不至於图傲乎救世之士而不我顾则我必得活不以饥死为忧其行适至是而止过此则非二子所知谓其不闻道也
    疑独注若夫与世俗脱而无累於物任而不饰於人安而不苛於衆顺而不忮愿天下安宁毕足而止宋尹二人其道小异於墨故继之墨翟之後言其流风末世尚有如此者故闻风而悦之华山之冠宋尹以此表其行接万物以别宥大小为始圣人之道则物我同体而无所别大小同区而无所宥所容以其迹所行非其心二子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其意愿天下之安故以胹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为主与皆愿为之尸意同自见侮不辱至强聒不?皆自任之过上说其君下教其民有以见为人太多见侮不辱至於置五升之饭而足见其自为太少图傲放大而以救世为事也夫能仁而不能变不足以立义二子於仁为过而於义不及君子不为苛察言必自出其力苟为无益於天下而察之不如其已言必欲救世也外以寝兵战内以寡情欲其精粗大小虽不同所行至是而止耳
    碧虚注无情故不累朴素故不饰直道故不苟因任故不忮愿天下安活而不过养明白此心如是而已华山之冠以表心之坚正治如顶之均平以区别贤愚寛宥典法为治本而言行不亏也法寛和则合民心宇内称美乐推以为君矣忍辱止鬬使民不争寝兵守慈民尚雌静以此说天下使民必从而愿其安活是为人太多也勤俭自苦请日置五升之饭犹推予先生宁已忍饥不忘天下是自为太少也我必得活哉言我思救人天必活我图傲乎言不图傲也岂图夸傲为救世虚名而已不为苛察务克己也不以身假物力行以率物凡无益於天下者不为之外以不争和调物情内以寡欲节抑己性事有精粗不同但去其非理者而为之斯治道之极也
    鬳斋云饰犹自奉忮咈人情别宥犹在宥随分自处为别寛闲自安为宥容谓体行谓用以和胹为合人之欢以调一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也强聒不?人厌听而夸?不已日得五升之饭师与弟子共之先生犹不得饱弟子可知忍饥自苦日夜不休岂为久活之道盖欲以此矫夫托名救世而自利之人图傲谋矫之也犹豫让曰吾为此至难所以愧天下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是也其说又曰不为苛察无尔我之辨事皆自为而不借人力以为助於天下无益之事明知其可为不如己之学之其大意欲人外无攻战之争内无情欲之汨至此而止耳
    不累不饰则心虚而守素不苟不忮则务诚而和乐以此化俗接物普愿安全既身不过享则不妄求多积自贻患害是为长安宁之道以此立教於天下明白本心而无隐情宋尹闻风而悦继行其道华山之冠以表行之方正均平其接物以别善类宥愚蒙为本则必不趋乎恶亦足以厚风俗兴教化但行之有弊不若圣治之大全而可久也心之容犹云手容足容言其动止气象心之行言其注措设施大槩以本心之善见诸行事和调海内不鬬不怒普安足养而止此语有惠而不知为政之意寓其中欲置以为主愿遵承其教也耐辱救鬬寝兵止战皆守柔不争之义强聒强见必欲人听从其说请置五升之饭见其自为太少宁己饥而不忘天下见其为人太多日夜不休至於罢极而叹曰我必得活哉言我劳苦以救人造物必能活我也今世之苦行头陀道者勤俭於己而周悉为人颇似之但不学无闻其弗及远矣图傲乎一句颇难释诸解唯郭注近之此乃南华叹息之辞图傲犹谋?也言其莾广不切事情二子欲以一己之力济天下之衆而不度其难行也不务苛察是谓善宥不借物以荣身无益於天下者已之是谓善别也外行则禁攻寝兵使人各足而无争内行则寡浅情欲律己不贪而无患事理虽有大小精粗要其所行至於是而极言其不能跻圣人堂奥所以止於墨学而已此段论当时墨家之弊其间语有主宾宜审详之
    南华眞经义海纂微卷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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