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友堂文集
○颉刚案
    〔右文凡二十九篇,原不分卷,亦不分类。初意其分年,细检之亦非是(如《枝人》、《蠹人》两文相去十二年而骈列),盖随手裒集者。今次为二卷,以论学议古者为卷上,记事抒情者为卷下。虑原次之或有意义存焉,故注之於目以俟考。其书本无名题,称文集;杨静庵先生以《说诗》之名转名之,故今遂从而题曰《尚友堂文集》,谅亦九原所默许也。先生思想既锐,文笔尤肆,使其克享中寿,稍广交游,必将树赤帜於文坛。至其论古诸作,不啻一《考信录》之缩影。观其《书欧阳文忠公廖氏文集序後》曰:人不必皆明理而好以耳食;六经出於圣人,不幸而为异说所乱,後人不能辨其伪,而相传为圣人之言,信而不疑。”又曰:“欧阳公自谓“哀学者守经以笃信,而不知伪说之乱经”,为说以辍之,而以为後世必有同其说者,信可谓豪杰之士矣!余之为说多与之同,盖所见有不可昧者。”呜呼,何其似《考信录释例》之甚也!若其《书苏子瞻乐毅论後》云:“苏子瞻……言多不衷於理,……然不过见之偏而已;未有如《乐毅论》考据之不详也!……乐毅岂以百万之众,五年之久,专攻此二城而不下哉!盖五年之中积渐而下七十馀城,而二城者力尚未及下也。当是时,闵王在莒,田单在即墨;君之所在,人心必固,而单又能将,二城之不遽下,其理宜也。乌在其以仁义自误而不急攻哉!”此岂非《释例》中近视者读扁上字之喻所由取证者乎!其他若《朱子彭蠡辨疑》、《生民诗集傅办》,《三代考信录》中并承其说而不著其名,是知东壁著书,所接受於其弟者实不少,而惜夫零缣碎璧,未睹其全,弗获一证成之耳。惟《古文尚书考》一篇,东壁於《尚书辨伪》中云:“余弟……驳《孔氏经传》之伪,较顾、李两先生之说尤详。……《尚书考》中所征之书,所持之论,则余《源流真伪通考》中已悉备之。”未没其美。又《卦变辨》中,直斥卦变为穿凿支离之说,非《易》之本义;而东壁於《读易琐说》(《易卦图说》附)曰:“卦变之说,世多疑之。余谓朱子卦变之图所推或不尽合则有之矣,若谓无卦变之说则误也。”是为其兄弟二人立说之相违者。又《封建论》之目,《无闻集》中亦有之而阙其文,不审二人之言有异同否。至其辑大名诗文,记录魏郡故实,则《修梓乡文献引》及《与友人书》皆详哉言之,读者得以识其著作之苦心。而其抑郁傺之情,以文字代痛哭者,悉置於後方;读者与诗集比而观之,可知其悲之深矣。夫以先生之笃学,又沈潜於甲部,顾据《讷庵笔谈》所载,《十三经》家中仅有其半。东壁记弟事,谓其“性喜博览,一书未见如负芒刺於背。闻有异书,必求之;常历十馀人转相嘱。得观之,然後已。”以先生足迹不出乡里,魏县又遭漂没,其读书之难可见,而尚有此成就,虽不称其志,要已大足愧今之人享受十分之便利,迄不获一分之成绩者,先生亦可以瞑目矣夫!一九三五年四月二十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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