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栾城应诏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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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栾城应诏集卷五宋 苏辙 撰进论五首燕赵论昔者三代之法使天下立学校而教民行乡射饮酒之礼於岁之终田事既毕而会其乡党之耆老设其笾豆酒食之荐而天子之大夫亲为之行礼盖以为田野之民裸裎其股肱而劳苦其?力长幼杂作以趋一时之利习於鄙野之俗而不知孝悌之节顽冒无耻不可告语而易与为乱是以因其休息而教之以礼使之有所不忘於其心故三代之民离耕田荷任之贱其所有为者甚鄙而其中必有所守其心甚朴而亦不至於无知以犯非义何者其上之人不以为鄙而不足教而其民亦喜於为善也至於後世之衰天下之民愚者不知君臣父子之美而天下之风俗日已败乱今夫轻扬而剽悍好利而多变者吴楚之俗也劲勇而沉靖椎钝而少文者燕赵之俗也以轻扬剽悍之人而有好利多变之心无三代王者之化宜其起而为乱矣若夫北方燕赵之国其劲勇沉靖者可以义动而其椎鲁少文者可以信结也然而燕赵之间其民常至於自负其勇以为盗贼无以异於吴楚者何也其劲勇近於好乱而其椎钝近於无知上失其道而燕赵之良民不复见於当世而其暴戾之夫每每乱天下之治仲尼曰君子好勇而无义则为乱小人好勇而无义则为盗故古之圣人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而谁与为乱哉昔者唐室之衰燕赵之人八十年之间百战以奉贼臣竭力致死不顾败亡以抗天子之兵而以为忠臣义士之所当然当此之时燕赵之士唯无义也故举其忠诚专一之心而用之天下之至逆以拒天下之至顺而不知其非也孟子曰无常产而有常心者唯士为能若夫民无常产因无常心苟无常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故夫燕赵之地常苦夫士大夫之寡也蜀论匹夫匹妇天下之所易也武夫任侠天下之所畏也天下之人知夫至刚之不可屈而不知夫至柔之不可犯也是以天下之乱常至於渐深而莫之能止盖其所畏者愈骄而不可制而其所易者不得志而思以为乱也秦晋之勇蜀汉之怯怯者重犯禁而勇者轻为奸天下之所知也当战国之时秦晋之兵弯弓而带劒驰骋上下咄嗟叱吒蜀汉之士所不能当也然而天下既安秦晋之间豪民杀人以报讐椎埋发冢以快其意而终不敢为大变也蜀人畏吏奉法俯首听命而其匹夫小人意有所不适辄起而从乱此其故何也观其平居无事盗入其室惧伤而不敢校此非有好乱难制之气也然其弊常至於大乱而不可救则亦优柔不决之俗有以启之耳今夫秦晋之民倜傥而无所顾负力而傲其吏吏有不善而不能以有容也叫号纷詉奔走告诉以争毫厘曲直之际而其甚者至有怀刃以贼其长吏以极其忿怒之节如是而已矣故夫秦晋之俗有一朝不测之怒而无终身戚戚不报之怨也若夫蜀人辱之而不能竞犯之而不能报循循而无言忍诟而不骤发也至於其心有所不可复忍然後聚而为羣盗散而为大乱以发其愤憾不泄之气故虽秦晋之勇而其为乱也志近而祸浅蜀人之怯而其为变也怨深而祸大此其勇怯之势必至於此而无足怪也是以天下之民惟无怨於其心怨而得偿以快其怒则其为毒也犹可以少解惟其郁郁而无所泄则其为志也远而其毒深故必有大乱以发其怒而後息古者君子之治天下强者有所不惮而弱者有所不侮盖为是也书曰无虐惸独而畏高明诗曰不侮鳏寡不畏强御此言天下之匹夫匹妇其力不足以与敌而其智不足以与辩胜之不足以为武而徒使之怨以为乱故也嗟夫安得斯人者而与之论天下哉防边论一北方之国其人精明强悍便於射猎而习於驰骋生於斥卤之地长於霜雪之野饮酒食肉风雨饥渇之所不能困上下山坂?力百倍轻死而乐战故常以勇胜中国然至於其所以拥护亲戚休养生息畜牛马长子孙安居佚乐而欲保其首领者盖无以异於华人也而中国之士常惮其勇畏避而不敢犯氊裘之民亦以此恐愒中国而夺之利此当今之所谓大患也昔者汉武之世匈奴絶和亲攻当路塞天下震恐其後二十年之间汉兵深入不惮死亡捐命絶幕之北以决胜负而匈奴孕重堕坏人畜疲弊不敢言战何者勇士壮马非中国之所无有而穷追远逐虽匈奴之衆亦终有所不安也故夫敌国之盛非隣国之所深忧也要在养兵休士而集其勇气使之不慑而已方今天下之势中国之民优游缓带不议兵革之劳骄奢怠堕勇气消耗而隣国之赂又以百万为计转输天下甘言厚礼以满其不足之意使天下之士耳熟所闻目习所见以为生民之命寄於其手故俯首柔服莫敢抗拒凡中国勇健豪壮之气索然无复存者矣夫战胜之民勇气百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盖所以战者气也所以不战者气之畜也战而後守者气之余也古之不战者养其气而不伤今之士不战而气已尽矣此天下之所大忧者也昔者六国之际秦人出兵於山东小战则杀将大战则割地兵之所至天下震栗然诸侯犹帅其罢散之兵合从以击秦砥砺战士激发其气长平之败赵卒死者四十万人廉颇收合余烬北摧栗腹西抗秦兵振刷磨淬不自屈服故其民观其上之所为日进而不挫皆自奋怒以争死敌其後秦人围赵邯郸梁王使将军新垣衍如赵欲遂帝秦而鲁仲连慷慨发愤深以为不可盖夫天下之士所为奋而不顾身以抗强虎狼之秦者为非其君也而使诸侯从而帝之天下尚谁能出身以拒其君哉故鲁仲连非徒惜夫帝秦之虚名而惜夫天下之势有所不可也今尊奉不通往来之人交欢纳币以为兄弟之国奉之以殷懃不敢一触其意此适足以坏天下义士之气而畏契丹豪强之势耳今诚养威而自重卓然特立不听契丹之妄求以为民望而全吾中国之气如此数十年之间天下摧折之志复壮而北敌之勇非吾之所当畏也防边论二西北之俗畏服大种而轻中国西强则胜北北强则胜西西北皆弱而後中国可得而胜西北皆强而後侵略之患不至於中国盖一强而一弱中国之患也彼其弱者不敢独战是以争附强国之余威以趋利於中国而後无所惧强者并将弱国之兵荡然南下而无复反顾之忧然後乃敢专力於中国而不去此二者以势相从而不可间是以中国之士常不得解甲而息也昔者冒顿老上之盛惟西戎之无强国也故匈奴之人得以尽力而苦吾中国使西戎有武力战胜之君则中国之祸将有所分而不专何者彼畏西戎之乘其後也故北人强则中国不得不厚西戎之君而西戎之君亦将自托於中国然而西戎非有强力自负之国则其势亦将折而入於匈奴惟其国大而好勇其君之意欲区区自立於一隅而不畏北人之衆而後中国可得而用也然天下之人皆以为北方有强悍不屈之匈奴而又重之以西戎之大国则中国将不胜其困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夫西北之人惟其直朴而多怨是故可与共忧也惟其强狠而好胜是故可以激而壮也使之自相攻击而不能相下则其势必走於中国中国因而收之而其不服者乃可图也然天下之议又将以为西北之俗不喜自相攻鬬而喜击中国之衆此其势固不可得而合也盖亦以为不然夫西北之所以喜攻中国者为夫吾兵之不能苦战而金玉锦绣之所交会也今使吾兵精而食足据险阻明烽燧吏士练习而不敢懈彼虽壮骑无所施设则其利不在於攻中国坚坐而相守不出十年彼外无所战胜将不忍而热中将反而求以相诟以为起兵之名彼兵交於匈奴而怨结於中国则何以自固故中国举而收之必将得其欢心然天下之心常畏其强而莫或收之而使为北人之用此何其不识敌国之情也防边论三古者九夷八蛮无大君长纷纷籍籍不相统制惟北方之人常为大国以抗中夏然蛮夷之俗种姓分别千人为部百家为党见利则聚轻合易散族类不一其心终莫相爱故其兵利於疾战而不利於迟久北方之人緜地千里控弦百万侯王君长通为一家人畜富庶蔓延山谷之间其心常有所爱重而不忍去故其兵利於迟久而不利於疾战此二者其大小之势各有所便宜乎中国之所以待之者各有道也今夫北方之人伏於隂山之下养兵休士久居而不战此其志岂尝须臾忘中国也然其心以为战而胜人犹不若不战而屈人之兵战而不胜民之死者未可知也故常大言虚喝而不进以谋弊中国盖其所爱者愈大故其谋之愈深而发之愈缓以求其不失也若夫西戎南蛮西南夷之民悉其衆庶尚不能当北人之半而其酋豪每每为乱不能自禁此诚无爱於其心而侥幸於一战以用其乌合之衆而已故夫蛮夷之人扰边求利其中非有大志者其类皆可以谋来也愚尝观於西南徼外以临蛮夷之衆求其所以为变之始而遂至於攻城郭杀人民纵横放肆而不可救者其积之莫不有渐也夫蛮夷之民寜絶而不之通今边鄙之上利其货财而纳之於市使边民凌侮欺谩而夺其利长吏又以为扰民而不之禁穷恚无聊莫可告诉故其势必至於解讐结盟攻剽蹂践残之於锋镝之间而後其志得伸也嗟夫为吏如此亦见其不知本矣通关市戢吏民代之如中国之人彼尚谁所激怒而为此哉然事不患乎不知而患乎人之不能用昔班超处西域数十年西破龟兹北伏匈奴及将东归或以为必有奇谋乃就问其计然其言止曰察见渊中鱼不祥屯戍之士皆非忠臣孝子不可尽?以法当是时莫不皆笑以为不足用然及西域之乱终亦以此故夫谋非必奇而後可用而在乎当否而已古者四夷皆置校尉而益州有蛮夷骑都尉以治其事使其强者不能内侵而弱者不为中国之所侮盖为是也栾城应诏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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